不管是黑色岩石矗立的海边，还是郁郁葱葱的内陆腹地，二十多年来，这个韩国的小岛上出现了数十个风格大胆的建筑。它们以深邃或断续的方式，与济州岛以火山岩为主的地质环境进行对话。这些建筑作品涵盖酒店、别墅和博物馆等，它们之中的不少都来自鼎鼎大名的建筑师，如安藤忠雄（Tadao Ando）、伊丹润（Itami Jun）、Dominique Perrault和隈研吾（Kengo Kuma），另一些则由那些富有活力的韩国建筑事务所设计建造。我们不禁发问，济州岛是否已经成为一座建筑的“宝藏岛”？

济州岛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火山岩岛屿，约有 50 万居民。这是一个建造在黑色岩石上的“伊甸园”，位于中心位置的汉拿山火山口海拔约为 2000米，周围分布着绵延的松林、大片的荞麦地、柑橘作物和广阔的平原。这是建筑大师挥洒才华的理想之地，21 世纪以来，他们在这高低起伏的火山岩地形上充分享受着设计的乐趣，其中诞生了多个杰作，不过也偶有失败的作品。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Tadao Ando）和伊丹润（Itami Jun）在这里设计了许多出色的作品，法国建筑师Dominique Perrault和瑞士建筑师Mario Botta也在此留下了印记，在此崭露头角的还有一些韩国建筑事务所（如 Group of Architecture & Urbanism、Moon Hoon、Z_Lab、ArchiPlan、Space Group……），它们几乎都来自首尔。建筑业蓬勃发展的原因则是旅游业的发展。长久以来，济州岛一直是首尔中产阶级外出度假的圣地（相比于首尔，全年气候都更加温和）。

另外，济州岛还针对基金会和博物馆出台了优惠税收政策，因此成为韩国文化旅游的首选地之一。然而，你也许会发出疑问，是否有必要使用数千平方米的土地来建设 Hello Kitty纪念馆、泰迪熊博物馆和两间巧克力博物馆？无需进行冷嘲热讽，济州岛也拥有丰富的文化资产。首先是 Bonte Museum，其由安藤忠雄设计。这位日本建筑师钟爱平滑顺畅而棱角分明的水泥大厦，这虽然没有什么革新意义，但他将韩国传统的矮墙融入其中，时不时出现的水面设计也让游客立刻产生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愉悦之感。韩国艺术家金昌烈（Kim Tschang-yeul ，1929-2021）建造的博物馆则更具原创性，其由 ArchiPlan 事务所于 2014 年设计，位于 Jeoji-ri 的群山之中。在这里，你会走过充满田园风光小径，也能欣赏到突然飞过的野鸡。水滴状的画作和雕塑是建筑与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作品则如同与周围的火山地貌一样不可分割。天井周围采用了立体黑木，部分建筑掩埋于地下，有时则可以看到玻璃出口……这是一首为各种矿物质谱写的赞歌。

如同眼泪、占卜师的水晶球和雨滴……造型艺术家金昌烈（1929-2021）设计了许多玻璃球体，甚至使用画作进行装饰。为他设立的博物馆由首尔建筑事务所 ArchiPlan 设计，水上庭院、透光和黑色材料的孔洞呼应了艺术家的作品。

建筑的精神家园

在附近，济州岛当代艺术博物馆和一系列画廊设立于此，展品的水平虽参差不齐，但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创意村”，然而，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自然景观当中，它们或多或少地显得有些突兀。在一条安静小径的转角处，一只巨型的鸭头摆件惊喜地出现在眼前，它金光闪闪，鳞片分明，极具特色，在一片水泥墙壁的上方显露出来。这是一个风格怪异的大尺寸艺术作品吗？并非如此，这是一间造型风格别致的民宿 Duck Space！它由首尔建筑师 Moon Hoon 设计。他的设计风格诙谐有趣，构思出了这个造型细长的建筑，它的独特性几乎展现出了一种图腾的意味。在济州岛，佛教、基督教和泛灵论融入了当地文化，当代建筑和精神性也常常相互融合。比如东部 Nansan-ri 的 Around Follie，它是一个由金字塔单元组成的建筑。总建筑师 Park Jung-hyun（Z_Lab 事务所）表示：“造型设计的灵感直接来源于塔形结构。”

另一个富有精神内涵的建筑是 4.3 Peace Park 公园，其建造于 2008 年，并由 Space Group 进行赞助。它耸立于汉拿山的薄雾中，建筑以混凝土基座、倒置的圆锥和中央喷泉为主要特点，类似于印度的曙光村（Auroville）或美国的阿科桑蒂（Arcosanti），这些神秘的乌托邦建筑令建筑师思如泉涌……伊丹润在 Sangcheon-ri 地区设计的小型“宗教建筑”也值得一逛，比如 Bangju（韩语中意为“方舟”）教堂，水池上的谷仓由玻璃和木质建成，当微风吹过水面，会在内部产生美丽的彩色景象。

日本建筑师伊丹润（韩裔）设计了这个与天空对话的建筑 Bangju（意为“方舟”）。这是一个教堂，看起来如同细长的谷仓驶向湖面，而船头则面朝天空。屋顶为镜面设计，如同它栖息的水面，而在建筑内部，当微风吹过或天色变化（这在亚热带地区非常常见）时，迷人的景象就会就此呈现。

另外，Water Wind Stone Museum 博物馆也值得前往，与其说那里是博物馆，不如说是一个汇集不同元素的庆祝场所。它通过三个展馆，邀请人们对大自然进行思考。展馆中汇集了很多作品，但事实上，除了建筑之外，只有水、风和石头。这里的游客并不多，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展馆所在的 Biotopia 则是生态友好的封闭社区，这在济州岛则是常态，奢华宏伟的建筑散落于此，另外还拥有众多具有吸引力的季节性住宅。

这里也集聚了众多风格华丽的建筑，如乐天集团的高端度假酒店 LotteJeju Artvillas，每个“社区”都由一位明星建筑师设计。第一排的房屋犹如熔岩山丘，由日本建筑师 Kengo Kuma 设计，后方是Dominique Perrault设计的螺旋式别墅，以混凝土和镀锡铁皮为材料，接着是韩国建筑师 Yi Jong-ho 设计的新现代主义模块，以考登钢为建筑材料。

济州艺术别墅乐天度假村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分为若干区域，每个区域的别墅都由一位建筑大师设计，然后由其它建筑师进行复制。

此前，由于济州岛地理位置特殊，也存在令人伤感和遗憾的因素。以东部的 Seopjikoji 半岛为例，Phoenix 集团将其收购并重新命名后，两件安藤忠雄的建筑作品在此展出（一个是混凝土花朵造型的 Glass House 餐厅，另一个是 Yumin Art Nouveau Collection 博物馆），但我们也看到了幽灵般的建筑，如一个面临废弃的姜饼屋造型儿童乐园、玻璃金字塔造型的会议室以及马里奥·博塔（Mario Botta）的作品，一排排全新的建筑似乎从未投入使用，但已经开始遭受海风和盐粒的腐蚀。“这一疯狂的建筑热潮如何进行控制？”济州汉拿大学（Cheju Halla University）建筑学教授 Yang Soo-hyun 思考着这个问题。水泥不同于济州岛传统建筑所使用的熔岩，在潮湿的条件下很容易产生污染，并将扩散到土壤中，生产水泥所需的大量沙子和水也并不符合环保要求。

济州岛计划于 2030 年达到碳中和，海上风电正蓬勃发展，电动汽车的激励措施也已出台，建筑业应如何实现绿色发展？是否应当从传统建筑中汲取灵感？Chojip 是在渔村和农村保留下来的一种济州岛传统房屋。它配有椭圆形的茅草屋顶，而内陆的一种传统房屋 Choga 则正好相反，它则呈现出尖顶的设计。在海边，Chojip 屋顶的茅草上又覆盖了防水布和渔网，并进行了扎紧处理，Z_Lab 事务所的 Park Junghyun 补充道：“这样，即使飓风来袭，房屋也可以抵御强风和巨浪。”他在这一领域进行了深入研究。济州岛 GAU 事务所创始人 Yang Gun 表示：“由于传统建筑的屋顶高出了墙壁，则最大程度地减少了漏水的可能性。”

传统与时俱进？

破旧小屋零星散落在 Jocheon-ri 海边的村庄里，令人联想到 Jannis Kounellis 设计的意大利贫穷艺术雕塑，Z_Lab 工作室建造了当代版本的 Chojip，并将其命名为“Blind Whale”（盲鲸），该建筑中采用了废弃房子的火山岩材料，并同样采用弧形屋顶设计，如同鲸鱼的背，但以锌为原料。Park Jung-hyun 解释道：“这种金属具有出色防水和防腐蚀性。”

仍在 Jocheon ri 的建筑师 Yang Gun 建造了一座 Bakgeori（“外屋”，位于 Chojip 内，通常由已婚的子女居住），同时还原了周围的传统道路布局，周围则是火山石堆砌的矮墙，矮墙采用了非直线排布的方式，以阻挡大风进入。在这里，这座建筑称为“Olle”。笔直的道路设计打破了过度城市化的发展趋势。这座建筑看起来如同一块巨大的抛光岩石，造型倾斜，呈现出石板灰色，仿佛是黑色岩石的海岸线的延伸部分，宽阔的海湾拥抱着大海。这座建筑名为“Poet’s House”（诗人之屋），它向我们讲述着济州岛的故事。在优秀的建筑作品之外，富有想象力的人们懂得细腻而低调地利用地理、根源、历史以及仔细观察才能察觉出来的元素。